自国师府回来,景如卿见莫毅已在房中等候。
待入内后,莫毅福一福身子,禀报道:“良娣所关在死囚牢,并无人对她用刑,但守卫森严,一门四兵把手,若是强攻,胜算不大。”
“谁说我要强攻?”景如卿好笑道。
“主子,不强攻,我们如何搭救良娣?”
“我的私事仅你一人,如何强攻?让你去送死?断不可能。”景如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,竟让莫毅心生几分感动。
“主上……”
景如卿听的莫毅的声音有些奇怪,便回头看了他一眼,莫毅赶紧又低下头,恢复往常恭敬模样,“是,是属下鲁莽了。请问主上,还需要属下去做些什么。”
景如卿捻着下巴,一日不理,这胡渣便出来了,“入宫,偷玉佩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怎么,不敢?”
“并非不敢,而是……”莫毅矮了声儿,“皇宫守卫森严,不知主上要属下偷的玉佩藏在何处?”
“即便皇宫守卫森严,凭你的轻功,还不如若出入无人之境?”景如卿看了看莫毅,说道,“这桃红碧玺玉佩对父皇来说,意义非凡,他定会贴身保管,你便去他的寝宫搜寻,定能找到。”
天下最了解景正渊的人莫过于景如卿,他正是因为了解,才会做出自断双腿以自救行为,这回,单单是猜个玉佩所藏之处,还不是小菜一碟。
“找到之后,该如何?”
“给玉佩上刻的龙,点上眼睛。”
原来,景正渊觉得世间仅可有他一位真龙天子,仅有他用的龙纹样式可点上眼睛,即便是自己非常喜爱的桃红碧玺,在决定赠与孝明王后,也命匠人剐去了眼睛。
翌日大早,国师便入宫面圣。
“国师无需早朝,今日入宫,可是昨夜天象有异?”景正渊身着黄袍,懒着身子半躺在椅上,看着国师说道。
“回皇上,”国师早已想好一套说辞,拱了拱腰说道,“昨夜星象的确有异。”
景正渊眯着眼,“是好是坏?”
“是坏。”
景正渊的眼皮动了动,睁开眼睛,一双泛灰的眸子直盯着国师,“哦?你倒说说,怎么坏了?”
“星象显示,”国师的腰弯的更深了,“代表我大殷国泰明安的白羊星宿,略显黯淡,这表示我大殷,将要有大事发生啊。”
景正渊转过脸,若有所思了片刻,方问道:“是何人所致?”
国师抬起头看了眼景正渊,神色难为,复又俯身拜礼,不做回答。
“是朕?”景正渊问道。
“陛下昨日可有处置了何人?那人便是关键啊。”国师压着嗓子说道。
“昨日?”景正渊大概是老了,记忆力也不大好了,还是一旁的太监提醒道:“陛下,您忘了?昨日您将三皇子的良娣,打入天牢,秋后问斩。”
“哦,”景正渊应道,“是了,可是她?”
国师难为道:“可还有其他人?”
景正渊又看了看太监,太监摇了摇头,景正渊才道:“无其他。”
“那便是了。”国师回道。
“她?一个女人?”景正渊嗤之以鼻。
“陛下可莫要小看一个女人。”国师将自己编好的说辞一套一套说与景正渊听,“白羊星宿光弱,便是上天给陛下的警示啊。”
“可她是叛党余孽!朕定要杀了的!”景正渊怒吼着,连胡子都被吹了起来。
“陛下!”国师安抚着,继续说道,“陛下,您如何断定童良娣即为前孝明王之女的呢?”
“如何断定?”景正渊嗤笑道,“就凭她身上的桃红碧玺玉佩!”
景正渊喘了喘气,继续说道,“国师有所不知,那是十几年前,朕赏赐给萧战的,世间独有此一枚,上头还刻了朕的龙纹!”
“陛下可会认错?”国师开始带着景正渊往设计好的陷阱里跳。
“朕如何会认错?!”
“那还请陛下再拿出玉佩来仔细瞧瞧。”
“来人,把玉佩呈上来!”景正渊显然不满国师的质疑,急于证明自己没错。
一太监捧着锦盒入殿,景正渊拿出玉佩,朝着国师吼道,“你自己瞧瞧!”
国师接过玉佩,仔细端详过后,才开口言道:“陛下,敢问您赐给前孝明王的玉佩上刻的龙纹,可有眼睛?”
“自然没有。”
“可陛下,您仔细瞧,这玉佩上的龙,是有眼睛的。”国师双手恭敬奉上玉佩,好叫景正渊拿去看个分明。
景正渊只手夺回玉佩,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那龙纹,果然有一双眼睛!
景正渊怕国师动手脚,自他接过玉佩后便一直盯着他,并未见他对玉佩做了什么,此刻也觉得十分奇怪。
“怎么……是有眼睛的……”
“敢问陛下,”国师这回已经跪在了地上,“此物可否真是从童良娣身上所得?”
“自然,那会有假?”景正渊没好气地看着国师。
“恭喜陛下!”国师大拜行礼,头埋到了腿间。
“喜从何来?”景正渊疑惑道。
“既陛下说,桃红碧玺玉佩世间独此一枚,现又从童良娣身上发现了第二枚,可见童良娣确为天神赐福,是大吉之人,可保我大殷风调雨顺、国运昌盛啊!”国师直起身子对着景正渊说道。
景正渊手里捏着玉佩,半晌不曾说话,又过了许久,才道:“此话当真?”
景正渊对于这个国师是相信的很,大殷几次旱灾水灾及破解之法,都是被国师的星象之说言中,这回他道童媚是天神降幅,景正渊虽说表现得将信将疑,但显然还是信了。
“臣不敢欺瞒陛下。”国师依旧是恭敬的模样。
“白羊星宿的黯淡,便是上天给朕的警告?”景正渊试探着问道。
“是的陛下,您断不可伤害童良娣,否则,将会有大祸啊!”国师已然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了。
“朕该如何挽救?”
“当务之急,是将童良娣从天牢中放出来……”国师说道。
“这容易。”话未说完,景正渊便唤了人来。
“等等,陛下,”国师继续接着上言,“童良娣经此一闹,身上染了不干净的东西,怕是有残魂作祟。臣请旨,带童良娣去华光庙,经手七七四十九天的佛经洗礼,方可保佑我大殷国泰民安。”
景正渊听言,愣了愣神,又道:“残魂作祟?国师方才不是说,童良娣是天神降幅吗?为何会有残魂作祟?”
国师不紧不慢,回道:“天神赐福,并非天神下凡尘,童良娣只是天神赐福给我大殷的媒介,至于媒介,便是前世福泽深厚之人,难免遭小鬼妒忌,这才会有残魂作祟一事。”
景正渊听罢,对国师所言深信不疑,忙不迭点头,“听见了吗,还不快去把童良娣放出来!”
太监忙应着是,便跑了出去。
景正渊又道,“既如此,朕便封童良娣为安泰郡主,即日起,晋为三皇子侧王妃。”
“臣替童侧妃谢过陛下。”国师恭顺道。
“国师,”景正渊着人扶起国师,“便劳烦你,清除童妃身上残魂,保我大殷国运了啊!”
国师顺势起身,福一福礼,应道:“臣定不负陛下重托。”
早就等候在宫门外的景如卿,一听说陛下着人放了童媚,还晋为侧妃,心中暗喜,急忙赶到天牢外等候。
只见童媚被人搀着出来,双颊干黄、嘴唇惨白,几乎要瘦成了人干。
景如卿忙叫皇子府的下人上前搀着童媚。
童媚的眼睛因为久处地牢阴暗之地,初见光仍看不大分明,只见一轮椅,便知是景如卿,“谢三皇子搭救。”
即便面对这般虚弱的童媚,景如卿的心中虽然揪了一揪,但嘴上仍不饶人,“怎的瘦成这般模样了,我听闻天牢里的伙食不差啊。”
童媚无奈一笑,“成日的馒头咸菜,三皇子倒来试试,会瘦不会?”
“皇上晋封你为本皇子的侧妃,你可欣喜?”景如卿试探着问道。
童媚显然十分震惊,前一秒还是阶下囚,这一秒不但被放了出来,还晋封为侧妃???
“为……为何?”
“你且说你欣不欣喜。”这仿佛才是景如卿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,至于童媚如何委屈,他倒不想问了。
“欣……欣喜……”童媚干裂的嘴唇动了动,才吐出这两个字。
景如卿冰山般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,正想告诉她明日启程去华光庙一事,但童媚因多番的折磨身体已经透支太多了,此刻眼看着又要晕倒了去,景如卿一把拉过童媚,让其坐在了自己的腿上。
“殿下!”下人们大呼,忙去搀起童媚。
景如卿装作疼痛非常,但仍然强忍着的模样,说道:“无妨,快,带侧妃回府。”
回到府上,景如卿找大夫给童媚诊治,道是身体无恙,不过太过虚弱,且强光刺眼,便晕倒了。大夫开了几服药,便离去了。
景如卿吩咐下人将童媚从牢里穿出来的衣服烧了,说是不吉利。
众人皆怪,这向来冰山脸的三皇子,如今倒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。